電信重組誰是贏家

　　德瑞電信諮詢公司總經理 阮開利

　　5月23日，國內電信運營商重組方案終於塵埃落定，基本思路和先前傳言的一致：中國鐵通併入中國移動，中國聯通分拆雙網，其中CDMA網路併入中國電信，保留GSM網路與中國網通組成新聯通集團。電信產業是一個龐大和複雜的產業，而運營商又是產業鏈的主導者，其重組牽一髮而動全身，重組的效果如 何，能否達到目的需要實踐和較長的時間去證明。基於多年對電信產業和用戶需求的研究分析，作者對目前電信重組影響提出粗淺的見解，與各位行業人士分享和探討。

　　在電信產業鏈中與運營商有直接經濟行為或利益關係的主要角色國家政府、供應商(包括諮詢服務提供者、設備供應商、終端供應商、業務和內容提供者等)、以及最終用戶。

　　重組對國家政府、運營商、使用者、產品和服務供應商都產生怎樣的影響呢？誰是這次重組的贏家呢？

　　國家政府是重組的發起者、主導者和管控者，也就是說重組是為實現國家政府的根本利益和目標而啟動的，按道理政府應該是重組的最大贏家，但情況如何？

　　政府重組運營商的目的是改變中國移動一枝獨秀的市場競爭格局，電信、網通、聯通、移動、鐵通都是國有資產。國家好比是一個大家庭，五個運營商都 是自己的兒子。我們傳統家庭觀念中的父母都很善良，希望每個兒子都過得好，一個都不能差，誰差父母就更多地想著誰，千方百計幫助誰。恐怕這個良好的願景難 以如願。此次“5合3”方案，把聯通和網通兩個最“窮”的孩子合在一起，他們與“富兄弟”在企業性質、管理風格、業務範圍上完全相同，而在企業文化、組織智慧和創新能力等競爭方面弱于“富兄弟”，用不了幾年，強者愈強，弱者愈弱“馬太效應”必然會出現。所以，我認為通過此次重組實現“均貧富”，三家運營商共同發展的目標難以實現，除非國家給予“窮孩子”特殊政策或支持，實施“不對稱管制”，這樣的後果將影響國家整體利益，更可怕的是窮的沒有富，倒是把富的拖垮了。

　　其次，重組的目的是實現全業務運營，提高運營商的競爭力。從目前的重組情況看，三大運營商都擁有了固網和移動的運營牌照，成為理論上的全業務運 營商。然而，全業務運營不僅僅是建設固定和移動網路、整合窄帶和寬頻業務，還涉及與如何聚合資訊內容、如何與互聯網產業、IT產業和傳媒產業的競合，新運營商開展全業務將面臨非常嚴峻的挑戰，從原中國電信發展號碼百事通和商務領航、中國網通發展電話導航和寬頻商務等資訊化業務的成效可見端倪。與IT和互聯網企業相比，運營商除了管道資源和網路運營優勢外，在企業管理、組織文化、人才激勵、業務創新、服務能力等方面都處於劣勢，所以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全業務運營商還有很長的路可走。此外，從企業戰略管理的角度分析，多元化的業務發展戰略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企業，要實現國家所設想的把運營商發展成為有競爭力的全業務運營商還需拭目以待。

　　還有一種關於重組的說法是國家為了消費者的利益重組，目的是通過重組擴大競爭，提高運營商的服務水準，從而降低資費和提高業務服務能力。這個願景是好的，體現國家“以人為本”的理念，但是電信產品的定價和其它壟斷產品的定價規則一樣，不完全由企業說了算，漲價有發改委控制，降價有國資委干預。例如，電信行業是規模經濟，使用者規模決定企業的盈利，在面對新移動運營商競爭中，中國移動完全可以利用自身優勢降低資費，打擊競爭對手，守住使用者規模。但毫 無疑問，這肯定會受到國資委、工業資訊化部等監管部門的反對。所以，老百姓要真正從競爭中受益還得看監管部門的態度。在業務服務方面，通過重組各運營商的 服務提供範圍有所增大，擁有更多的業務創新的機會，不過說到服務能力還與企業的發展和未來競爭態勢有關，我的觀點是運營商更多的是提供平臺和價值鏈管理，業務提供和業務運營將來由專業化的公司來提供。按照市場需求的發展趨勢，未來的需求將趨向於個性化和小眾化，呈現“長尾效應”，較多的使用者需要的是專業化 服務和個性化產品，在運營商的整合能力和協同能力難以滿足的情況下，其綜合資訊服務提供的能力恐怕難以滿足消費者的需求。

　　國家重組目標的達成困難重重，還是未知數。而國家為重組所付出的代價確是顯而易見：首先是各運營商為了發展業務將加大投資，網路和業務平臺的重複建設是難免的。另外，因為重組原有運營商資產的分割、破壞和消耗帶來的成本，如新聯通和中國電信分割GSM和CDMA網路設備、機房、服務營業廳帶來的成本；中國移動和中國鐵通整合網路、服務營業廳等的成本；當然還有戰略調整、品牌重建、組織重構、人力資源整合等方面也將增加成本。

　　當然，如果此次電信行業的重組後，三家運營商能夠把原來的市場蛋糕做大，其增加部分超過了國家重組運營商帶來的直接成本和採用其它改革方案的機會成本，那麼國家還是重組的受益者，但是我認為新的方案實現此目標的可能性較小。所以，國家很難成為重組的贏家。

　　在運營商層面，中國移動並購鐵通並非是市場經濟行為，有些“殺富濟貧”的感覺，讓中國移動背上一個大的包袱，方案公佈的當天，中移動的H股股票應聲下挫，可見其影響；隨著其它運營商拿到移動牌照，中國移動面臨更激烈的市場競爭，而中國移動還擔負著國家發展TD-SCDMA的重任，農村移動資訊化 戰略的投入，所以未來幾年中國移動的日子將不再像以前“Sunny”，中國移動絕不可能是贏家。

　　中國聯通和網通的結合從業務層面看是利好，可以整合兩家運營商在固網、寬頻和移動資源，擴寬市場發展空間，但是，企業整合能力是中國企業管理者的短板，當年北電信和小網通的整合所產出的負面影響至今還沒完全消褪，如今又開始新一輪整合，其難度可想而知。更何況此次重組在組織結構、企業品牌和企業戰略等方面對新聯通的影響最大，新聯通需要完全重塑企業品牌、業務品牌；重新制定企業戰略和業務發展戰略；需要協調兩個勢力相當的企業、重建新組織，其付出的時間和成本將遠大於其他兩個競爭對手，所以，聯通難以成為贏家。而事實上由於“馬太效應”，我認為重組後影響最大、處境最難的是新聯通。

　　最後是中國電信，行業專家分析中國電信是此次重組的贏家。的確，相比其他兩家企業，重組對中國電信的影響相對最小，帶來的機會相對較大。但是，中國電信是否能成為重組的真正贏家，還值得商榷。首先，中國電信目前面臨最大的問題在於和原聯通就CDMA網路收購價格的談判，以及網路設備、設備機房、 基站網站、傳輸線路等資源的分割，由於兩家運營商存在直面的競爭，在中國聯通的分家過程中，中國電信必然會經歷很多坎坷。其次，重組後中國電信擁有的移動用戶數量最少，到今年5月20日為止，中國聯通的GSM用戶數量是1.2億，CDMA用戶數量不到4500萬，而中國移動的用戶數量接近4億，是中國電信的10倍，因此中國電信在發展移動通信方面底子最薄、基礎最差。另外，從全球移動通信發展主流趨勢分析，由於受到高昂專利費的影響和技術開放程度、產業鏈支持者數量和能力難以與WCDMA陣營相比，因此未來競爭中，CDMA2000的市場份額將被壓縮，CDMA2000技術標準有可能被邊緣化，這會影響到中國電信未來發展CDMA網路的升級成本、設備和終端採購成本以及業務提供的成本，同時影響最終用戶的全球漫遊業務。所以，中國電信也不能算是正在的贏家。

　　在用戶層面，前面已提到國家重組的願景中考慮到給最終消費者帶來利益，希望用戶成為最終的受益者。從長遠發展來看，如果三家綜合運營商經過自身的努力和創新，形成良性的市場競爭格局和業務創新能力，而且國家逐步放開價格管制，更多的由市場經濟的供求關係影響價格，老百姓可能會成為最終的受益者。 但是，從目前國家的管制體系和新運營商的企業機制、管理和創新能力來看，這個願景還需較長的時間才能“夢想照進實現”。而重組給用戶帶來的負面影響已經顯現，最直接例子是中國聯通上百萬的“世界風”雙模手機用戶，如果繼續使用“世界風”業務，將需要跑中國電信和中國聯通兩個營業廳辦理業務。還有，中國電信和中國網通將逐步停止小靈通的網路建設和運維，小靈通的低端使用者將因更換終端和業務調整而需增加通信支出。另外，全業務運營商的增加，競爭將更直接和激烈，用戶關心的網間互聯互通的問題將成為一個焦點，給用戶帶來的成本和麻煩可能會上升。所以，重組對用戶現階段的影響是弊大於利。未來是否能獲得利好取決於政府政策、新運營商的企業經營。

　　我認為，此次重組的最大贏家是電信行業的供應商和服務提供者，包括主設備提供商、終端提供商、支援系統提供商、測試儀器提供商、上游的晶片和軟、硬體提供商和行業諮詢機構，他們才是運營商重組的最大贏家。重組以後，各運營商將加大傳輸網路、移動網路和寬頻網路建設、業務平臺建設，給行業內的設 備提供商和終端廠商帶來巨大的市場，特別是3G網路、融合通信以及面向集團用戶和家庭用戶的業務將成為運營商投資的重點，成為設備廠家和終端廠家新的市場 機會。重組後需要整合機構、制定新戰略和調整部門功能和流程體系，梳理品牌和開展行銷、新業務的開發和運維等工作，將給諮詢公司、廣告公司、財務公司和服 務運維公司提供較大的市場空間。

　　此外，對於其它期望與電信運營商合作的企業，重組也是一個利好消息。運營商為了贏得競爭將給予合作夥伴更多的機會，和3之所以願意降低語音收入 和Skype進行合作，AT&T願意分流利潤和iPhone合作都是由於市場競爭的結果，後來者想居上必然會採取“破壞性”的戰略。未來假如 iPhone借在內容和品牌優勢跑去找新聯通合作，QQ借自身在客戶規模優勢和中國電信合作，阿裡巴巴借其在企業用戶市場的優勢和中國移動合作，我們將不會感到驚訝，這都是競爭驅動的結果。此外，移動互聯網行業、系統集成領域、資訊和多媒體內容領域的那些具有創造力的小企業也將迎來更好的發展環境和機會。 所以，重組對電信產業生態環境的改善和繁榮將是一個有力的推動。

　　從現狀來看，重組最大的贏家是設備供應商和協力廠商機構。長遠來看，對電信生態環境和最終用戶產生利好的影響。但是對於國家利益和運營商未來的競 爭，本人持悲觀的態度。除了業務範圍擴大，企業的高管有所變動外，新運營商的企業性質、治理結構、激勵制度、競爭實力等根本問題沒有什麼改變。因此，運營商還是難以從組織文化、企業管理、發展戰略、人力資源、業務創新等方面痛下功夫進行改革，增強企業核心競爭力。

　　三家運營商為了生存和發展，新一輪的重複建設和“紅海”大戰即將上演，“三兄弟”共同致富的格局只能是一廂情願。眾所周知，“優勝劣汰”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也是市場經濟中企業的生存法則。所以，我期待下一次國家採取的政策不再是重組而是淘汰。